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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硕:像农民一样经营学术

“文章发表前,美国去过哈佛大学、布朗大学、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等高校,国内知名高校也全部去过,和‘高手’过招,反复修改。”

 
陈硕和记者郑薛飞腾
 
在复旦,提及经济学院的陈硕老师,许多同学第一反应是“好帅、好潮、好有才”,就连他所带的硕士研究生,被问及为何选陈硕作为自己的导师时,也不假思索地说“因为陈老师帅呀!”
 
但是,真正的交谈开始时,记者发现帅气外表下的陈硕,却像农民一样经营自己的学术:以最普通农作物为研究对象、用“大焖锅”收纳各种“奇珍异宝”、在“工作坊”里辛勤培育自己的学生…… 
 
“玉米地”里种论文
 
玉米?有人以此为业,有人以此为食,陈硕却以此为文。2016年,他在经济增长领域最权威的学术期刊《Journal of Economic Growth》上发表了“Of Maize and Men: The Effect of a New World Crop on Population and Economic Growth in China”。这篇文章背后凝结着他八年的努力,八年间,他多次往返香港与内地、改稿逾百遍、翻阅了近两千本地方志。
 
回顾这篇论文的诞生,还需从十年前谈起。当时,陈硕还在香港科技大学攻读博士学位,他发现中国明清时期人口增长逾两亿,占当时世界新增人口的三分之一。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一结果?长期以来,学界有着不同的解释。历史学者提出由于儒家思想、瘟疫及内战的减少,因此人口能够稳步增长。在他看来这并非故事的全部,除此之外,农业技术进步是其中最具决定性力量,而“头号功臣”当数玉米等北美作物在中国的广泛播种。由于玉米抗旱及可在坡地上种植的性质,在明清时期那些无法种植水稻和小麦的地区均被广泛的引种。增加的粮食增加了人口的营养摄入,为其增长提供了物质保证……但这一切都还停留于假设阶段。没有论证,永远只能是遐想。为此,他开始了漫长的学术探索之路。
 
首先,经济史研究需要足够的史料与数据资源。为了获取数据,他首先需要确定哪些机构有相关的史料,然后会花上两三个月提前做好规划:数据量有多大?当地机构政策是什么样的?可以复印还是拍照,还是都不行?有没有当地关系?三年间,他的足迹广涉香港、北京、上海、广州等地的档案馆及博物馆。在获得充分的原始资料后,紧接着就是录入数据,这是高度重复性及乏味的工作。在这个阶段,除了自己录入之外,他已经“善借外力”,常常花费自己的奖学金请人录入数据。在他看来,为研究花自己的奖学金无可厚非。“我不认为一定要申请经费才去做研究”。这个习惯一直到现在,目前很多数据都是拿自己的工资购买。提及收录数据的时光,他笑着说:“2006年到2009年我一直在干这件事,我特别喜欢录入数据,随身带着数字小键盘,哪里有好的数据,我都想方设法弄过来录到电脑里。”
 
俗话说,“从初稿到发表还有一光年的距离”。2011年,他带着这篇论文获得香港科技大学博士学位,但这只是“新长征”路上的一半里程,距离真正获得学界认可——发表还为时尚早。陈硕介绍道,在这篇论文的初稿完成之后,就要到各个高校和学术会议上陈述,获得本领域和其他领域学者的批评和意见,然后根据他们的数据,重新补充数据,重新分析,然后重新修改。“文章发表前,美国去过哈佛大学、布朗大学、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等高校,国内知名高校也全部去过,和‘高手’过招,反复修改。”言语虽然轻巧,这个过程整整耗了四年光阴,直至2016年初发表,离最初产生想法的时候,已是十年。
 
“大焖锅”中练本事
 
除了研究农作物,陈硕老师还经营着一个微信公众号,名为“论文大焖锅”,乍一听竟也是个“农气”十足的名字,点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实打实的“洋气”公号。从2014年起,公号每天都会推送国内外顶尖学术期刊上最新的经济学、政治学等领域的研究。陈硕和他的团队常年笔耕不辍,如今“大焖锅”的读者已经遍布全球高校的研究者及学生,是目前最具影响力的学术公号之一。
 
其实,对于陈硕而言,“论文大焖锅”如今的样态不过是“换汤不换药”。早在2006年,因为研究需要他在阅读学术论文的时候,就随后撰写简介,每篇长达三、四千字,他把这些摘要贴放在许多热门的BBS上,当时就颇具影响力。十多年来,伴随着社交媒体的兴衰,用于贴放摘要的平台也一变再变:从最初的BBS、学术研究类网站,到后来的人人网、新浪微博,各个平台都曾留下他的“足迹”。2014年,在朋友的推荐下,他开办了自己的微信公众号“论文大焖锅”,专门推送这些摘要。而背后的写作队伍,也由他一个人变成了团队维护。
 
由于此前数年的积累,每篇文章的编排已经形成了特定的格式:研究问题,作者信息,论文题目,研究方法、贡献及结论。最后一段总有一句“论文请点左下‘阅读原文’”。在这之后却是“台下十年功”的努力。据陈硕介绍,每篇推送,都要花费两周的反复讨论和运作。首先,由他给研究团队里的同学布置阅读任务,团队里每位成员每周都会分到一篇论文。他们先写出初稿,每周二陈硕的组会上,每个人向大家谈一下原文内容。然后,陈硕会将推送投影到大屏幕上,在他的主导下学生开始讨论并现场修改。负责的学生会根据这些修改意见完成终稿,最后放入公号后台。
 
系统的运作、严肃的内容使得公号收获了相当可观的阅读量。每篇推送,少则过千,多则上万。对陈硕而言,阅读量并不是最重要的考虑,“公号主要是我对我学生的写作训练,推送完全是这种训练的副产品而已。”
 
如今,微信传播尚如日中天,但他已经开始考虑转换平台。问及原因,陈硕答道“我觉得手机端并非一个好的学术推送平台”。在他看来,学术推送和新闻类推送差异巨大,前者并不讲究内容的时效性。“严格来说,学术论文的严肃性并不适合在手机阅读,最好的方式应该是打印出来,认真阅读。读者需要随手在上面做备注。”
 
“工作坊”内培养学生

 
陈硕和他的复旦社会科学实验室(Fudan WTF Social Lab)成员
 
 一位优秀的教师,不只是自身具备较高的学术水平,还应培育学生,使得学术得以传承。陈硕正是如此,在他的描述之中,有志于学术的学生像是“工作坊”内一棵棵自由生长的植株,而他是一个精细管理、严格修剪的园丁。只有这样,才能在学界具备竞争力。
 
基于自己的学术成长道路,他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培育方案”,概括起来即“听、说、读、写”。听主要是听各种学术讲座,理解论文背后的建构逻辑,学会批判思维。“说”是要让学生有更多机会在公共场合中陈述学术研究,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都要做到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地表达内容。为此,他会要求每个学生在组会上和大家阐述自己近期所读的论文和学术著作。“读”和“写”则是建立稳定的论文阅读和推送撰写机制,“我是完全按照以后要在学界生存的标准去要求他们”,陈硕如是说。
 
有过一面之缘的学生提起陈硕,常常会说他“帅”,而真正在他麾下的学生,则难忘他的“严”。姚沁正是如此,她是陈硕的开门弟子并有志于经济史的研究。陈硕对她寄予厚望。在她看来,老师虽然很“酷”、很幽默,但偶尔认真严肃的催促“可以让人胸闷一天”。小到“大焖锅”推送里的一个标点符号,大到科学研究的方法习惯,陈硕老师都是最高标准、最严要求。
 
最让姚沁印象深刻的一次经历,发生在一次研究助理的工作中。当时,项目要求绘制明代驿站的GIS(地理信息地图)地图。驿路的呈现可以有两种方法:第一种直接用直线连接地图上的两个城市,该直线就被当做是驿站;第二种则根据古代驿站地图并借助当代地理信息校准,一点一点的细致勾画和复制。前一种简单省力,后一种则耗时巨大。在和陈硕讨论的时候,她表达出想用第一种方法的意思,“陈老师当时就急了,他说你怎么能首先想的是用简单方法呢?你有看过那样画出来的地图吗?”听到老师的意见之后,她深感惭愧,开始着手用第二种方法绘制地图。
 
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但出乎姚沁的意料,当天晚上,陈硕老师专门给她打来一个电话,极其认真讨论这个事情:“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不是简单的用哪种方法的问题,它涉及到学者做研究的基本态度。我只能和你说,我在读博士的时候,如果遇到同样的境况,我的第一个想法绝对不会便宜行事。做研究没有捷径,只能一步步脚踏实地。但你记住,学界非常公平,水平高低,用功没有,非常容易辨别,容不得半点投机”。后来,每当她遇到类似境况,总能想起老师当时的谆谆教诲。
 
标准,从未改变,要求,不可松懈。多年来,“工作坊”内的学生来来往往,有的图一时之趣,看到陈硕老师在做犯罪、战争、饥荒以及和亲等研究别有趣味,匆促报名,却在几个月的残酷训练后选择放弃。有的则常年坚持,如今已经完成从学生到研究者的蜕变,和陈硕一起合作展开研究。各有各的无奈,各有各的选择。对于陈硕来说,始终未变的,仍是像农民一样,经营他的学术。 
来源: 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全球校友会 《仙舟客》;记者 郑薛飞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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