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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上海-雕刻海派时光

留声机、花园洋房、老爷车是电影中最常见的老上海场景。可老上海的代名词并非只是歌舞升平的百乐门和烫着卷发的旗袍女郎



 

留声机、花园洋房、老爷车是电影中最常见的老上海场景。可老上海的代名词并非只是歌舞升平的百乐门和烫着卷发的旗袍女郎。石库门建筑包裹下的寻常人家往往更能觅到上海原汁原味的市井文化—它是弄堂口的一间杂货店,也是晾晒在巷弄里的被单和白衬衫。“上海是作为充满复杂张力而呈现的”,李欧梵在《上海摩登—一种新都市文化在中国1930-1945》一书中如此描述上个世纪初的上海,它的复杂性就来自它中西、新旧的混合。
过去的时光里,律师、医生、鞋匠混杂居住在这些逼仄的空间里,他们学会了“螺狮壳里做道场”,打磨自己的时光。如今,精明的商人们亦学会了挖掘其价值,重塑老上海风情。从新天地到田子坊,从思南公馆到静安别墅,花园洋房和上海里弄,如今都被赋予了新的商业活力,构成了独有的城市群落。有人诟病这些被消费化的弄堂是没有灵魂的驱壳,内在的居民形态早已被剥离。如何找到一个真实的老上海,恐怕需要花上半天时间去张园或是步高里,看看那些住在尚且完整的石库门里的上海人如何经营自己的“小日子”,如何用那些“过时”的杂物串联起记忆深处的上海情结。
 

昔日重现


喝着清咖啡,听着留声机里的爵士乐,在公寓的阳台吐个烟圈,是典型的上海老克勒生活场景。老克勒取自英文的old clerk,可以直接翻译成“老白领”,是最早的受到西方文化冲击的一群人。他们穿着格纹衬衫,走路笔直,皮鞋擦得铮亮,衣服熨到挺括,在旧上海拿着丰厚的薪水,衣食无忧,是海派文化的代表。


还原老上海的图景,追忆30年代的老克勒必不可少。80后的王小佳自己建立的上海往事微型民俗博物馆再现了这一时代。从小居住在石库门,工作为怀旧摄影,这一系列得天独厚的条件令王小佳在成长过程中不断积累了大量老上海的古董、杂物,亦使她成为了一个旧货囤积狂人。博物馆的一隅被布置成“年代咖啡馆”,昏暗的灯光下摆着白色的茶壶,仿佛《花样年华》里走出的女主角正端坐在此。靠着墙壁的是樟木衣橱,存放的正是馆长王小佳收藏的古董旗袍。其中一件红色圆点图案的旗袍价值不菲,来自于上世纪一位上海名媛的捐赠。当她若干年后看到上海民俗博物馆中一个场景,令其想起1929年远赴日本的行头—一只几乎一模一样的木箱,触景生情的她主动捐出自己当年的旗袍。
 

一台Hermes Baby打字机当年的主人是犹太记者。古旧的桌子上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未点燃的雪茄,一叠正在打印的文稿,身临其境地再现了这位记者的工作场景。打字机年代久远,斑斑驳驳,论其古董价值或许并不及其它打字机名贵,但身为馆长的王小佳却认为隐藏在打字机背后的故事更为动人。1936年,这名犹太记者带着打字机逃难至上海虹口区,被其后人保留收藏。打字机正是当年犹太难民在上海生活居住的历史见证。“我们收这些藏品可能只花十分钟的时间,可是听展品背后的故事却常常要耗费一个下午。”王小佳告诉《环球企业家》。即使是一把普通的剃须刀也有不平凡的故事:上世纪40年代抗战胜利,美军军舰停靠在黄浦江边。一名美国大兵上岸来游玩,当他把钱花光了,就拿出随身的剃须刀和雷朋眼镜与居民交换,换取裹腹的食物。



 

博物馆内有上千件藏品,古旧的衣服及书籍都十分脆弱,保存需要一定的温度与湿度控制。五架钢琴串联起近百年的老上海历史。一进门摆在玄关的国产钢琴摩德利,产自南京;历史最久远的一台德国古董钢琴是从教会学校搬来,已有130多年历史;50年代的白色聂耳钢琴甚至没有琴盖。除了展现老克勒的雅致趣味,这里也是巷弄里寻常百姓的年代记忆收藏馆。“他们也是构成上海经典文化的一部分。”王小佳说。印着“上海”字样的旅行袋、一件积攒了20个月的工资才能买得起的中山装、一张称量体重的纸片、杂货店里的话梅糖,这些稀松平常的物件里都藏着一段时光隧道里的私家记忆。
 

30年代的上海不是纸醉金迷,而是海纳百川。被誉为远东时尚之都的上海甚至与巴黎、纽约同步。王小佳介绍说30年代的上海和现在很像,是一个大熔炉。只有被称为老城厢的城隍庙一带居住着本土的上海人,而绍兴人、宁波人纷纷过来做生意,广东人在上海开起百货公司。他们和上海本地人、外国人结合起来,构成了30年代的上海。《上海摩登》用专门一个章节讲述了这种“上海世界主义”。“那时候的上海是一个标杆,上海流行什么世界就流行什么。我们的馆是向那个年代致敬,重塑辉煌,传递当时的文化精神。”王小佳说。有些民族是封闭的,拒绝一切外来的文化,另外一些民族则是完全被奴化,而王小佳则认为海派文化是一种选择性地接受、改造性地接受,既保留了本土文明的精髓,又能很好地吸收外来的文化。


杂物记忆
 

早在上世纪90年代,瑞安集团就相中了上海市中心的一片石库门里弄建筑,将其改造成著名的商业项目—上海新天地。美国旧房改造专家本杰明·伍德建筑设计事务所、新加坡日建设计事务所,联合同济大学的建筑设计院为顾问共同改造了这一片代表近代上海的石库门建筑。新天地改变了其原有的居住功能,赋予其商业地产的意义。如今这里已是上海国际时装周、伦敦设计展等都多个时尚、创意聚会的场所。


如果新天地还被民众指责为被过度商业化的一具石库门空壳,后来出现的田子坊则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里弄文化的原生态。穿梭在窄窄的巷弄里,抬头就能望见架在空中的晾衣杆,弄堂口的一间并不体面的公共卫生间也还原了最接近真实状态的石库门居民生存现状。田子坊被定义成一个创意产业聚集区,除了各类餐厅、酒吧,这里更多的是画廊、艺术品商店。田子坊也因此而成为穿着长裙、端着单反的文艺青年们的聚集地。除了新天地、田子坊,石库门的经典建筑群落还有位于卢湾区陕西南路和建国西路交界处的步高里,这三个地方成为了上海卢湾区为石库门改造设定的典型改造样本:新天地与现代商业的结合、田子坊与民居的结合,以及对步高里的居民生活状态的改建。步高里亦是典型的旧式里弄住宅群,著名作家巴金先生就曾居住在此,在此创作了《海的梦》等作品。
 

老里弄改变了,但那些旧日里弄里人们日常使用的物品却被有心人收集起来,成为了文化历史的另一个注脚。设计师出身的上海姑娘周祺花了一年的时间,拜访了十位生活在上海的手工业者,搜罗了120件杂货,忠实地还原了一段老上海居民的生活现状。最近她把自己的杂货铺搬进了上海市群众艺术馆,策划了一个小型的杂货展览:“我这次展示的是新天地里搬走的东西,就是原住民的生活。”《上海杂货铺》一书的作者周祺告诉《环球企业家》,“我把他们搬走的东西保留下来,告诉人们原来这里的居民是怎么生活的。”她像《留住手艺》的日本作者盐野米松那样,倾听和记录匠人门的生活。她希望在这些杂货变成回忆之前人们可以抓紧时间使用它,看到它们真实的价值。


这些杂货并没有消失,它依然渗透在居民们的日常生活里。在周琪看来,许多物件即使在科技发达的今天依然是实用而方便的,譬如用竹子编制的用来刷锅的刷子、蒸食物用的蒸笼。还有一些杂物或许并没有实用价值,但却与一代人的童年记忆紧密相连,比如兔子灯。周祺在元宵节逛城隍庙时,结识了兔子灯的手作匠人王师傅。王师傅从小看着姑妈用竹篾编热水瓶壳子、编兔子灯,耳濡目染就学会了。他一年要做1500只兔子灯,卖的最快的是正月十五那几天。他希望寻找自己的接班人,将其发展成一个产业,每年做上万的兔子灯。


除了手工艺人制作的物件,一些如今已经非常罕见的生活物品让早年居住在石库门的上海人产生共鸣。周祺认为其中最具代表的是浴罩。小时候,她住在石库门,长大之前不用去公共浴室,母亲就在浴盆边为自己洗澡。洗澡时需要把浴盆从床下抽出来,然后用八角架将红色的浴罩挂在浴盆上方,暖气全部被罩在里面,非常暖和。现在依然有许多老人在沿用这样的浴罩。“写这本书、办展览的目的只是将看到的现状记录下来。我只是提供基础,之后可以有其他人做成别的产品。”周祺说。但她希望开发者能够尊重这些手艺,而不是让手工艺人变成设计师的工具。


此前,周祺与上海知名的平面设计师姜庆共一起策划了“上海篮子展”,一家做文化产品的公司看到了篮子展后对产品产生了兴趣,希望延伸成一些新的产品。姜庆共认为代表普通市民的石库门、里弄中市民的生活形态是上海特有的。“我们不是讲以前的故事,就是讲当下的状况,一些和日常生活有关的东西。”姜庆共对《环球企业家》说,“人们对上海民居的关心很少,这是不对的。”他是《上海杂货铺》的策划者,曾经花费五年的时间探寻了上海几乎所有的石库门里弄,并出版《上海里弄文化地图:石库门》一书。


这些远离大众视线的上海老建筑、老物件总能被有心人一点一点挖掘、复刻,重新焕起关于上海往事的记忆。当它们重归大众视野的时候,就是被再度注入新鲜活力的时刻。老上海的面貌还有千千万,隐藏在花园洋房的留声机里,也被刻在狭窄弄堂里的一块绿色门牌上。

(编辑:谢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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