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武：对我影响最大的那些书

问：陈教授你好，这十年来你在国内媒体上写过很多文章，也出席一些公开活动阐述你的观点，但我们比较感兴趣的是你的阅读经历，能否跟我们分享下你这么多年来的阅读过程中，哪些著作是对你影响最大、记忆最深刻的？

陈志武：当然，我这些年看的书也比较多，有时候回过头来想，可能没有几本书完全是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的，因为很多时候，读书都是跟我的研究有关。所以，到我家里、办公室，可能到处都是书架子。包括现在北京的家里面，美国的家里面，都堆满了书。这么多年看的书很多，受的影响也很大。但是回过头来想想，也有好几本书对我影响非常大。一个是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一个是弗里德曼的《自由选择》——他在美国公众电视台上面做的一系列讲座为基础，谈到了市场和政府管制的关系。这对我的影响比较大。

作者: （英）弗里德利希・冯・哈耶克

出版社: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原作名: The Road to Serfdom

译者: 王明毅 / 冯兴元

出版年: 1997-08-01

页数: 247

定价: 16.00

装帧: 精装

丛书: 西方现代思想丛书

ISBN: 9787500421368

问：最近这几年呢，对你影响最大的是哪本书？

陈志武：最近几年，对我影响最大的书之一，就是哈佛教授斯蒂芬•平克的《人性中的善良天使》，一本很厚的书英文，讲人类暴力是怎么下降的。这本书的工作量非常大。平克教授在书里面第一章就说到了，要是整天看电视、看新闻，就会觉得很郁闷，因为电视上每天谈到的要么是这个国家、这个地区的枪杀案、那里是战争、那里打死了这么多人，等等，好象让你感觉到这个世界怎么那么多暴力？后来他就想知道，我们人类总说文明化，越来越文明，但是到底是什么含义？

作者: [美]斯蒂芬·平克

出版社: 中信出版社

副标题: 暴力为什么会减少

原作名: The Better Angels of Our Nature: Why Violence Has Declined

译者: 安雯

出版年: 2015-7

页数: 1044

定价: 128.00元

装帧: 平装

ISBN: 9787508648583

他就想要搞清楚，人类自古以来，从原始社会到现在，暴力的频率用量化的角度去做研究、做测度的话，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结果他很吃惊，看到的是从几千年前开始也好，还是最近两三百年前开始也好，欧洲社会还有世界其他的社会，暴力的倾向性一直在下降。这让他很震撼。在他的这本书里面，有好多的图、好多的表，都是从各个角度来看，为什么人类变得越来越文明，而不是像原来的样子——用暴力获得生存的资源、生存的空间。

这本书对我的影响很大。我最近这些年在写书、写文章的时候，不仅仅用到他的数据很多，而且受他观点的影响也很大。当然，具体来讲，也促使我去试图回答下面这样一些问题：人类的暴力倾向性，死于非命、死于暴力的概率一直在下降，那么人类社会到底做了哪些事？做了哪些创新？不管是体制方面的还是文化方面的、还是市场制度方面的创新，还是金融等其他方面的科技创新也好，到底做了哪些创新，使得人们发现越来越没必要通过暴力、通过战争来获得生存的能力和空间？

作为研究金融市场、研究市场经济学的，我借助平克教授的研究基础，更多的是想从市场发展、从金融发展的角度来看，我关注的这些话题——一般性的市场和金融市场到底对人类变得越来越好有哪些贡献？怎么样理解？也是直接、间接地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金融在人类社会中间的作用和地位，以及未来人类发展过程中，金融到底是会起越来越小的作用还是越来越大的作用。当然，这些方方面面的研究，结论是肯定的：以后人类社会发展，不仅不会减少对金融的依赖，反而会更加需要金融，因为金融市场的发展到最后对个人解放、个人自由起到了根本的铺垫性作用。

问：您刚才谈到了《通往奴役之路》，那本书您大概是在什么年代看的？ 陈志武：那个是1980年代的书，1984、1985年的时候看的。我当时在国防科大读研究生。

问：当时看到这本书，是种什么样的震撼？

陈志武：这本书一是很通俗。因为像自由市场经济这方面的著作，在我看来很多都是基于人类本性的，因为如果我们把自己身处其中的话会发现，市场经济整个的框架道理是一样的，因为我们每一个人自己喜欢什么，别人不能够知道。比如说我喜欢吃辣的，因为我是湖南人，我知道江浙人、广东人可能会觉得，辣的怎么能好吃呢？即使在喜欢吃辣的人群里面，有不同的辣，比如四川人麻辣、湖南人喜欢吃赤裸裸的干辣，正因为不同地方的人有不同的偏好，即使同样地方的人，也有很不同的偏好。所以，相对于政府官员代替老百姓去做消费、投资的决策，市场经济的基础是以每个人可以动用自己的自由选择，那么比较一下，一种是每个人都自己自由的选择，可以有自己的空间；另一个是由政府来管制，代替老百姓做投资、消费的选择；哪一种安排对整个人类的良好发展、幸福感的提升是有利？大家很容易看到，肯定是市场化的安排之下，每个人都自己选择更有利，整个社会总体幸福感提升，因为每个人最了解自己了。

所以，从这点出发的话，在我看来，不管是哈耶克、弗里德曼，还有像国内茅于轼老师的很多著作，基本上都是基于人之常情、常理性的东西，读起来那么容易产生共鸣。因为他们的著作主张的市场经济安排，是最贴近每个人真实的一面的。 问：除了对您个人，对您同龄人也会有共鸣吗？

陈志武：那肯定的。因为我知道，像费德曼的《自由选择》，即使到现在都是非常受欢迎的，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在美国和其他国家，他的书都是一版再版，说明这些书是经久不衰的、价值是非常高的。

问：你作为学者，读的很多是和你研究领域有关的书，除此之外的领域的书，你有关注吗？

陈志武：这些年是看地蛮少了，这是很遗憾的事。其实，我也蛮想去看一些小说，看一些文学艺术作品——音乐、电影这些大众化艺术品的消费肯定是有的，但是小说的话，确确实实时间越来越少了，所以最近几年，可能我跟国内的年轻人在这方面脱节的越来越远了，因为没那么多时间翻小说。

问：你的这本书《金融的逻辑——通往自由之路》，是不是也受到《通往奴役之路》的影响？

作者: 陈志武

出版社: 西北大学出版社

副标题: 通往自由之路

出版年: 2015-9-1

页数: 328

定价: 52.00元

装帧: 精装

丛书: “陈志武金融作品”系列

ISBN: 9787560437231

陈志武：《金融的逻辑》搜集了我过去十几年写的关于金融和市场经济的方方面面的我觉得比较有代表性的文章。比如《金融的逻辑2：通往自由之路》从序言到第一章，谈到为什么跟很多人、特别是左派看法完全相反的：金融方面的发展，不仅没有阻碍人类社会变化，反而是对人类社会变的不仅越来越文明，而且使人的生活中个人的自由、个人的权利越来越能得到伸张、得到扩大。

就像我在《金融的逻辑2》里面谈到的，最简单的一个角度，就是你看我们小的时候。60年代、70年代在老家湖南茶陵县的乡下长大，那时候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我父亲经常出去开会，但带钱不行，因为没多少钱，再一个带钱也不一定管用——你要买饭、买米都要粮票，要买肥皂有肥皂票，火柴有火柴票，要买油、糖这些都要凭票。所以，那个时候，我父亲一出差就自己带被子，自己带米、带菜。现在回过头来想想，那种时期完全是一个反货币化的社会。当然，一个社会反货币化的程度达到买什么东西都需要票证、需要看各种行政级别的时候，那一个人要想远走高飞，很难；要像孔子那样周游列国，你能走多少天？

根据我以前的经历，自己带菜到学校，吃了几天以后就不想吃了，要么就烂掉，坏掉了，要么吃腻了。后来我就想，一个完全非货币化的社会，个人的自由空间、物理意义上的自由空间，实际上是非常非常小的。因为你走不了那么远，你要走很远的话，你要带多少米或者是麦子、菜等等这些东西？这跟今天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因为今天在中国也好、其他国家也好，你带上信用卡，甚至不需要带信用卡——当微信支付等电子、互联网支付手段出来以后，不再需要带菜、带被子了，带上你的手机、电子支付手段就可以，到美国、欧洲去旅游一个月、一年，甚至好几年都没有问题。这就是为什么货币化的发展从根本上来说使每个人的自由空间在不断地扩大。 问：最近这几年，国内一个非常显著的经济现象是产业领域的金融深化，换句话说，就是金融资本开始进入各种各样的实体产业，甚至可能慢慢控制各种产业，大家称之为金融深化。对这个事情，有人认为是势不可挡的历史趋势，但这不是一个好的趋势会导致大家可能会追逐金融化，导致实体经济萎缩，你怎么看？

陈志武：这个问题，很多人在认识上是有逻辑矛盾的。之所以那么多企业家——不管是国有企业还是民营企业，都喜欢把公司的资金、个人的资金往金融行业里面撒，而不是往所谓的实体经济里、实体产业里投，主要原因是过去这么多年下来，一个是通过政府的干预，那么多产业过度投资，到今天还继续往那些已经产业过剩的产业去投资，砸进去那么多钱。这样一来，使这些产业的投资回报没办法高，不赔钱才怪呢。相对而言，我们对金融市场是高度管制的。所以，这就造成了一个局面：过去政府重点扶植的实体产业的投资，不断地往里面放，使得今天的投资回报经常出现亏损；而另一方面金融市场被过度的管制和压制，金融发展严重不足，使得这个行业里面，要是能够有这个专长、有这个空间、得到审批权去金融行业从业的话，那么投资回报就可以很高。简言之，正因为投资不足、发展不足，如果你能够进如金融行业的话，那么带来的回报、创造的利润在金融行业可以更大；相比之下，实体产业因为过度的投资，再往里面进一步投资的话，是赔钱的。

所以，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换句话说，不要去指责人们把那么多的钱往金融市场撒，而不是往实体行业投资，不要指责这些企业家，而应该指责的是政府对金融行业的管制，正是因为多年过度的管制造成两者悬殊的局面。

问：最后，如果请你给大家推荐一到两本书的话，你会推荐哪本？

陈志武：我推荐我的《金融的逻辑》。对一般的读者来说，你要想了解金融、了解市场的道理，我推荐的这几本书，据大家的反应还是蛮通俗易懂的，而且涉及到一些关于市场经济、关于金融的要害问题。

作者: 陈志武

出版社: 国际文化出版公司

出版年: 2009-08-01

页数: 268 页

定价: 39.80元

装帧: 平装

ISBN: 9787801739117

问：如果除开你自己的著作，还有没有别的推荐的？

陈志武：可以张维迎的《市场的逻辑》，很不错的。因为张维迎教授成长的背景跟我差不多，都是从农村出来的。我们这些人正因为出身背景没有选择，所以就会跟生活贴的很近。这样一来的话，也造成了不管是张教授还是我，或者很多其他的同仁，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是以很贴近生活的角度来讲经济学的道理，所以我非常强烈的推荐张教授的《市场的逻辑》和他的一些其他的著作。

作者: 张维迎

出版社: 世纪文景 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年: 2010-7

页数: 347

定价: 45.00元

装帧: 平

丛书: 文景·张维迎作品

ISBN: 9787208093430

(责任编辑:郭倩)